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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生动和饱满
我坐在她的身旁,看着水流汩汩地流淌在她的手臂上,她耐心地把葡萄去枝洗净,然后将果肉剥皮装进酿酒缸.
整个过程麻利熟稔.
我问她还要发酵多久,她放下先前挽起的袖子,提着水壶走到阳台打理刚开没多久的水仙花,说：“不长,五六个月.”
“那还不如买的方便.”我半蹲着,水仙花花瓣上的水珠滑落到土壤里面,不见踪影.
“你爷爷就爱喝我酿的酒.”她拢拢鬓角的发,递给我一个西红柿,笑呵呵的.
我咬了一口,汁水“哧”的一声溅我一脸.
她笑着,从阳台上取一块干毛巾帮我擦掉脸上的番茄汁,之后回头看了看酒缸,满足的模样仿佛已经听见爷爷小呷一口开始咂嘴时发出的声音.
阳光下彻,影布墙上.
风骀荡微凉,金不换.
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哼着歌下楼去了.
她身子骨还算硬朗,总喜欢在厨房忙活.
我百无聊赖地窝在地板上看电视,厨房里传来些许叮当的碰撞声.我赶紧起身,提议帮忙,她不肯.
锅碗瓢盆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咕噜咕噜”的沸水不停地翻涌,汩汩的水波,似水怪在里面穿梭；筷子在碗中跳跃,泠泠作响.又听见“叮”的提示音,接着她打开微波炉门,似乎热气也喷在我脸上,然后盘旋上升,浸染着悬空的白炽灯,之后踱出窗外.
她给爷爷温好酒,又给我准备了一杯热牛奶.纯白的热浪好似神秘的海洋在向探险家发出召唤.我轻抿一口,馥郁的奶香霎时在齿间弥漫开来,味蕾复苏.
她正从厨房急急忙忙地端来饭菜,见我早早上了桌,嗔怒着用手指点我的脑门,吆喝爷爷吃饭.
她吃饭不慌不忙,总是细嚼慢咽.
我们一起围坐桌边,时光好像也写满了低沉的私语.汤面上热气氤氲,些许照明灯的灯光映衬其上,竟有些“浮光跃金”的景象.爷爷吃饭很少说话,偶尔评价她做的饭菜,她只是笑而不语,不时夹菜堆在我碗里,山一样.她也常常说一些七大姑八大姨近来的事,却也只是说说,从不妄加评论.似自言自语,却又于饭桌间毫不违和.
吃完饭,我倚在门框上,看洗洁精混着小苏打在她手心里打着转儿,幻化成泡沫浮在水上,她便拿起钢丝球,耐心清晰,自有诀窍.这样程序化的动作每天都在重复着,连缀着无数个夜夜,如太行、王屋二山一般挖不完.她的手开始皴裂然后变得粗糙.
她见我无所事事,便会轰我离开厨房.
“该千吗,千吗去.”
之后再次撸撸袖子,又转身忙去了.
她曾有过一块地.
那时她跟爷爷还住在“六扇门”.之所以这般称呼,全然因为宅子并排有六扇正门.
院中有一棵桂花树,是她跟爷爷结婚的时候两人一起种下的.但从我记事起,这棵树就从未开过花.我问她树为什么不开花,她抬头看着树梢,想了想,说：“该开总会开.”
我不明白,开花于它不是使命吗？谁知道呢.
树旁便是她的地了.她爱种花,满地都是.我那时不知道地里还种着番薯.当听到我想吃番薯的时候,她便不知从哪里拿来几个饱满的番薯,夸张地冲我笑.
一层一层,慢悠悠地削掉,我看见中间的白色圆点,一点一点扩大,像海平面骤然下降,松开了对岛屿的怀抱,然后慢慢消失不见了.
姹紫嫣红下面裸露着倔强的红褐色脊背,粒粒砂石承载着岁月的痕迹,镶嵌其中,松软的泥土如破旧的棉絮懒洋洋地趴在大地的身上.风裹挟着泥土的芬芳吹向远方.
我想,她也会是其中的一缕.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一些西装革履的陌生人常常出入老宅.她跟我说那些是要拆老宅的人.
没多久,就有人来迁移院中的那棵老树.我蹲在楼梯上心不在焉地逗门口那只黑猫.
那些人环抱着桂花树,准备连根拔起,却是徒劳.不死心,于是他们挖开树周围的水泥地,我记得当时树根真的被拔出来的时候,我很惊讶它已经延伸到了后院,长长的根须连缀成晚宴的珠链,尾端拖在地上,冷不丁让我感受到了无声息的忧伤.
它被移栽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当时还在想：到了别的地方它会开花吗？
可不久她便告诉我,桂花树到了那里,没一周就死了.
也是,毕竟是蜿蜒到后院的根.
搬家后她常常说心慌,刚开始犯病的次数多.于是她和爷爷出去旅游,回来后要好很多.我妈说她那是心理作用,我觉得不是,她一定是想老宅了.
她现在犯病的次数少了,只是偶尔发作；爷爷依旧爱看京剧,特别是《霸王别姬》.一家人又回到最初的样子,时光写满了低沉的私语.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她张口小声唱着,见我盯着她,便又笑笑.
那些生动饱满,不可不珍惜.我矫情地希望能将此时此刻镌刻在记忆里,然后某天,只为那些过往的那番情深不懂,或眉开眼笑.
编辑／胡雅琳
生命论文范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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