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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六记

满族的长白山

多年前我去过一回长白山天池.那是秋天,满山的红叶,我穿着一件单衣.在山脚导游劝我们租件棉大衣,说山顶下雪呢.我半信半疑,想不通海拔2000多米的山头怎么会这么冷,但还是听从了劝导.游览车盘山而上,霜叶渐红,寒意愈深,天池顶上果然飘着迷茫的雪花.身上虽有棉大衣御寒,但脚下还穿着皮凉鞋,在积雪尺余的山径上行走,灌了一脚雪水.

风雪笼罩着天池,视野茫茫,我只看见眼前一角湖面.长白山和天池的全景,还是下山以后,看其他摄影师的照片得知.

长白山位于我国东北东部,自古以来就是肃慎族系的家园,其中女真族(后改名满洲族)先后在中国建立了金朝和清朝.女真和满族均视长白山为民族发祥地,隆重封祭.据《清太祖武皇帝努尔哈奇》记载:三位仙女在天池沐浴,有神鹊衔来一枚朱果,放在最小的佛古伦的衣服上;佛古伦吃朱果成孕,留在人间,繁衍出女真部落.为了保护圣地,大清皇帝长期封禁长白山,并多次亲临吉林城望祭.

松花江绕吉林城而过,恋恋不舍,画出一个巨大的反“S”形,形成“大江弯弓”的优美景观.吉林人对自己的城市无比自豪,说是一幅天生太极图,左青龙(龙潭山)右白虎(小白山)云云.吉林城早已不存,吉林的朋友带我到临江门外的头道码头,那里建了仿古码头,一组青铜雕像,表现了1682年康熙皇帝巡视吉林的场景.江边有块寻常的石头,旁边的石碑刻着“康熙登船石”.

当年,康熙皇帝就在这里望祭长白山.同行的耶稣会士南怀仁在《鞑靼旅行记》中写道:“皇帝一到江畔,立刻下马,面南向山,为祭山和祭祖而三叩首,然后乘坐金轿,在亲卫武官的簇拥中进入吉林城.”

《康熙起居注》描述说:“上率皇太子及扈从诸王、贝子、公等,蒙古诸王,台吉等,内大臣、侍卫,京师、乌喇文武官员诣松花江岸,东南向,望秩长白山,行三跪九叩头礼,以系祖宗龙兴之地.”

康熙皇帝数度派人实地访查长白山;雍正皇帝在吉林城外的小白山建望祭殿,供奉长白山神位;乾隆皇帝曾亲临小白山望祭.1934年,溥仪登上伪满洲国帝位,就带着总理匆匆赶来小白山告慰祖灵——这是爱新觉罗家族最后一次望祭长白山.

最有意思的是,康熙皇帝亲自写下过一篇奇文《泰山山脉自长白山来》,公布他的独到发现:“朕细考形势,深究地络,遣人航海测量,知泰山实发龙于长白山也.”古人说华山为虎,泰山为龙.按玄烨的说法,长白山为龙源,龙脉从辽东半岛潜海来到山东,结为高耸的泰山.这么一来,满族的圣山衍出汉族的圣山,满族统治中国,也就有了正当性.皇帝搞的学术,必定具有强烈的政治性.

长白山不但抬高了山脚下吉林城的地位,也提升了第二松花江的身份.清人对黑龙江水系有两个误解:第一是误以为松花江是干流,黑龙江是支流;第二是误以为经过吉林的第二松花江是正源,嫩江是支流.第一个误解后果很严重,我相信,清廷轻率地把黑龙江以北的土地割让给了沙俄,目的是保全“主流”松花江流域.第二个误解延续到现在,让松花江有了两个源头:按“河源惟长”的古训,北源嫩江才是正源;但南源第二松花江源出长白山天池,出身显赫,大清皇室为之背书,实在不忍舍弃.

把空间看成均匀的、无差别的,山川风景都差不多,这是走马观花的游客.谁会把你家与其他房屋混淆呢?只有陌生人.长白山、松花江、吉林,这一山一水一城,都远超同侪,是东北的神山圣水名城,这是近400年来满族的世界观,我们亦受此影响.

人类在大地上生活,围绕着自己,建立起充满神话传说和情感故事的人文世界.回到1000年前,东北的神话中心是契丹人的西拉木伦河;回到1600年前,东北的圣山应该是鲜卑人的大兴安岭.强势民族为我们定义人文地理.

宁古塔传说

今天的宁古塔人,也不一定知道宁古塔.我在宁安街头问路,打听宁古塔的遗迹,好几人的回答是当地没有塔.如果我是来旅游,他们热切地推荐城镇的渤海国遗址.在满语里,“宁古塔”是“六个”的意思,“宁古”即“六”,“塔”即“个”.为什么叫“宁古塔”?据说以前这一带住着六个兄弟,或曰六大部落,总之与汉语中的塔毫无关系.

在清代,宁古塔是让文人闻风丧胆的地名.一旦发生文字狱,无论事主还是家属,留着脑袋的,往往“发配宁古塔予披甲人为奴”.我知道宁古塔将军后改吉林将军,因此在吉林省地图上找了半天,没有结果.上网检索,才明白宁古塔遗址,如今已划给黑龙江省牡丹江市,最早在海林市旧街乡古塔村,不久迁往数十公里外的宁安市.我就赶往宁安市.

清兵入关后,就在老家设宁古塔将军,管辖辽阔的黑龙江流域,宁古塔就是东北北部的政治和军事中心;1676年,宁古塔将军移治吉林乌拉(吉林市),其地位才被后者取代.

宁安是座安静的小城,牡丹江绕城而过,城区没有值得一看的古迹.我走到江边,看到新建的仿古建筑望江楼,但阁楼关闭.望江楼始建于1882年,清末宁古塔副都统容峻为钦差大臣吴大澂所建,1900年被沙俄军队烧毁,如今重建.楼前有两株古榆树,一块2009年挂的牌子说该树125岁,是当年望江楼大火的目击证人.牡丹江面很宽,大部分结着洁白厚实的冰,唯主航道一脉流水.有几人在江面小心翼翼行走,落日金黄,每人都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

我也走上江面.风很大,宛如刀割.我拉紧连衫帽.这天是12月29日,约零下18度,我穿了厚厚的棉衣,寒冷并非不可忍受.历史上的宁古塔一定更冷.

第一个流放到宁古塔的文人是我的福建老乡陈嘉猷,1655年与妻儿来到此地.1689年,他对前来宁古塔探望父亲的杨宾说:“我于顺治十二年流宁古塔,尚无汉人.”不久,宁古塔就聚集了不少文人,例如吴兆骞、张缙彦、方拱乾,以及吕留良的后裔.在他们眼里,宁古塔宛如地狱.王家祯《研堂见闻杂录》称:“宁古塔,在辽东极北,去京七八千里.其地重冰积雪,非复世界,中国人亦无至其地者.”

著名词人吴兆骞是1659年发配宁古塔的,在写给父母的信中诉苦说:“宁古苦寒,天下所无,自春初到四月中旬,日夜大风,如雷鸣电激,咫尺皆迷.五月至七月,阴雨接连.八月中旬,即下大雪.九月初,河水尽冻.雪才到地,即成坚冰,虽白日照灼,竟不消化.一望千里,皆茫茫白雪.”想想当时的条件,这些平素娇生惯养的南方流人缺衣少食,又无暖气,生存的确是十分艰难的.

然而,只听流人一面之词,是否就是历史的真相?我有些困惑.事实上,宁古塔并非无人区,数千年来一直是肃慎族系的栖身之地,明末清初更是海东女真的发祥地.从清统治者的角度看,把南方犯人流配到自己的老家,固然是一种惩罚,让他们吃些苦头,磨其心性,但很难称之为残酷或非人折磨.满族不是在那里生活得好好的?如今还有数十万宁安人在这里安居乐业呢.

吴兆骞的儿子吴桭臣在宁古塔出生、长大,他在《宁古塔纪略》中的描述与乃父大不一样:“宁古山川土地,俱极肥饶,故物产之美,鲜食之外,虽山蔬野蓛,无不佳者.”我匆匆一行,感觉与他类似,宁古塔故地沃野千里,物产丰饶.历史如同,有无数个切面,我们只能看见有限的几面.

火车站图腾

四平是一座裂成两瓣的城市.火车站矗立在市中心,像是耀眼的心脏,十几条南北向的平行铁轨,仿佛一把锋利的钢刀,无情地把城市切割为铁东区和铁西区.2017年元旦,我下榻火车站边的戴斯大酒店,在21层圆形餐厅吃早餐,选了一个观景的位置.白雪覆盖建筑的屋顶,但街巷是黑黝黝的,方方正正,依偎着铁路线向外扩展.一列又一列货车进站、出站,成为这座城市最有活力的景观.

南方的城市多跨河而建,东北的许多城市跨铁路而建.人们被火车站召集而来,交易、定居、建设,火车站就是城市的图腾.四平原来不过一片荒野,因为一个火车站,而成为重要城市.哈尔滨的脊椎由两束铁轨纵横交织,腰杆子特别硬,转瞬之间就成长为大城市.傲然矗立的长春火车站,建构起整座城市的中轴线,连伪满洲国的“皇宫”都边缘化了.

河流给南方的城市灌注生机,铁路给东北城市的心脏起搏.然而这一切,是相当晚近的事.

明代以前东北的政治和军事中心是辽阳,后来努尔哈赤迁都沈阳,沈阳因此成为东北最重要的城市.清初盛京将军驻沈阳,宁古塔将军驻宁古塔(今黑龙江宁安市),后者不久移驻吉林乌拉(今吉林市),后改吉林将军.因此,一南一北,清代最重要的两座东北城市是沈阳与吉林,分别镇守辽河平原和松嫩平原.

满族骑马射箭,不熟悉水运,所以最早以宁古塔为黑龙江流域的统治中心.为了对付俄国侵略者,康熙皇帝筹备雅克萨战役,才发现宁古塔河道太浅,不适合航运.吉林是松花江航运的起点,大河北上,航运正好代替艰苦的陆路,通往黑龙江流域的各个重要节点.

东北确立“三将军”(盛京将军、吉林将军、黑龙江将军)管辖体制后,三位将军的驻所——沈阳、吉林和齐齐哈尔,成了重要的军政中心.有句古谚,很好地描述了这三座城市的特点:“狗咬奉天(沈阳),火烧船厂(吉林),风刮卜奎(齐齐哈尔).”沈阳高官富商多养狗护院,一家犬吠,满城狗叫;吉林原为船厂,是座木城,连街道都铺着木板,常闹火灾;齐齐哈尔风大,传说原准备在嫩江西岸建城,一夜之间,狂风把建城材料刮到了对岸的卜奎,城市就建在了江东.

这种局面在近代被打破.战争后,坐落于辽河入海口的营口率先开埠.这是一个海洋贸易时代,环渤海湾的辽宁诸城,以及辽河航运延伸到的城市,迅速繁荣起来.营口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渔村,一跃成为东北最大的出海口.

1897年,俄国人开始在东北建造“中东铁路”(中国东方铁路),1903年全线通车.这条“丁”字形的铁路线——滨洲线(哈尔滨、满洲里)、滨绥线(哈尔滨、绥芬河)和哈大线(哈尔滨、大连),以其快捷的速度、强大的运力,重塑了东北的交通地理:荒山野地的哈尔滨,因为位居铁路枢纽,迅速崛起为东北最耀眼的城市;大连取代营口,成为东北地区最大的海港;铁路线点铁成金,让长春、四平这些名不见经传的村镇闻名遐迩,也让沈阳重获生机;被铁路线抛弃的吉林城,守着萧索的松花江,从此一蹶不振.

东北的城市格局已经定型,无论新建多少铁路,最重要的四座大城市——哈尔滨、长春、沈阳、大连,犹如糖葫芦,仍然贯串在“中东铁路”南北干线上.火车站,仍然是这些城市的图腾.还要一次怎么样的交通地理变革,东北的城市格局,才会再次洗牌?

我在四平街头走着.国共内战时期,这座控守“中东铁路”干线的城市因三次“四平战役”名扬四海.如今四平市东西两侧,都有了新的铁路线,其交通地位已经下降.这座城市开始衰败:商业大街上,银行的大门边堆放着立式空调的外机,一点不在乎形象;火车站前的过街地道,自动扶梯没有运行,像是坏了很久;战史纪念馆有个大广场,新而空旷,但上午11点就闭馆,工作人员要我下午再来.

100多年了,最初的铁轨早已生锈.我不想在这座城市流连,中午,乘火车前往白城.

旅顺口的耻与悲

走进203高地的商店,女店主热情地迎上来,叽里呱啦一通外语.我打断她的话:“你说的是韩语还是日语?我是中国人呢.”

“日本人来这里特别多.”她有点失望,回到汉语说,“做生意嘛,我们都要会一点.”

又来了一伙游客,女店主撇下我,满脸堆笑迎上去,叽里呱啦一通日语.这回对了.他们言谈甚欢.

203高地是中国人的耻辱、日本人的骄傲和俄国人的伤心地.1904年日俄战争中,日军司令乃木希典率领大军进攻,血战66日,炮火将海拔206米的山头削低3米——因此号称203高地.日军采用了人海战术冲锋,死伤1万多人,俄军伤亡5000多人.胜利让死亡失色.占领高地的日军,设立观测所,指挥重炮逐一轰击旅顺港内的俄舰.俄军投降.

战后,乃木希典取谐音将“203”改为“尔灵山”,并用捡拾到的武器弹片铸造了一个日式的纪念碑.这个丑陋的纪念碑还保留在原地,黑黝黝的,弹头朝天.

旅顺如今是大连市的一个区,但历史比大连悠久,俗话说“先有旅顺,后有大连”.1955年至1980年间,旅顺、大连合称旅大市.从历史看,旅顺的归属往往决定大连的命运.这是因为,辽东半岛南端的旅顺拥有一个优良军港,与胶东半岛的蓬莱扼守渤海入口,拱卫京师.谁获得旅顺港,谁就控制了渤海以及东北地区的出海口.

客观地说,俄军的旅顺保卫战打得十分英勇.此前10年,1894年的中日甲午战争中,李鸿章夸口足以坚守三年的旅顺港,一日之间便被日军轻松占领.战后,清政府被迫割让辽东半岛给日本. 因俄国拉拢德、法干涉,辽东半岛由清廷重金赎回.

1898年,清政府又被迫将旅顺租借给了俄国.大连原来只是旅顺附近一个名叫青泥洼的渔村,俄国人于1899年开始修筑商港,建造城市——这一年成为大连城市史的起点.1903年,俄国“中东铁路”(中国东方铁路)全线通车,大连变成东北地区的出海口.日本人眼红了,于1904年发动日俄战争,将俄军逐出辽东,并获得“南满铁路”(长春至大连段)所有权.1945年苏军击溃日本关东军,旅顺口成为苏联的军港.1955年苏军撤离,阔别半个多世纪的旅顺、大连,终于回归祖国.

大连的老城是俄国人规划设计、日本人修改完善的,充满异域风情,例如众多的广场、放射式街道、欧式和日式楼房.直到如今,大连还在大建广场,1997年建成的星海广场,号称亚洲最大的城市广场,空旷得让人畏惧步行.考虑到大连市区周边都是丘陵,空间宝贵,此举十分阔绰.晚上逛街,看见不少中年男女聚集在路灯下踢毽子,正踢反踢,技巧高超.大连的海滨浴场人满为患,我在付家庄海滩走了几步,发现沙粒像铁砂一样粗糙……

比较起来,我更喜欢旅顺口的宁静与朴实.登上白玉山,但见偌大的港湾被群山环抱,风平浪静,停泊着几艘军舰.港口东有黄金山耸峙,西有老虎尾半岛拦门,只余一条狭长水道与外海相通.老虎尾半岛名副其实,最后一截弯成纤细而优美的弧形.港湾东侧的山坡上,房屋鳞次栉比,就是低调的旅顺小城了.

因为藏下一座军港,旅顺周围的山头充满杀气,环立十多个炮台,以及大清、俄国和日本留下的众多古炮.我站在港口东侧的电岩炮台上,俯瞰空阔的大海,风起云涌,沧海横流,渤海与黄海都涌流在一起.据说,从旁边的老铁山引出一条直线到山东半岛的蓬莱岬,就是黄渤海分界线.

战略位置如此重要的城市,注定要大起大落.1880年,北洋海军开始在旅顺口建设军港,除了修筑炮台、船坞、工厂,还建成了一座2万多人的小城,有电报局、自来水公司、发电厂、测候所、西式医院、剧场等——无疑是当时近代化程度最高的一座中国城市.1894年11月23日,日本随军记者龟井兹明描述他的见闻说:“沿船渠有电灯局,是西洋式的木造二层楼,烟筒是砖砌成,这可能是旅顺第一等的构造.饮用水有自来水和井水……到处都有水龙头,分布在市街各处,其工程甚为宏大,水质也清冽,适于饮用.”

众所周知,甲午战争中,日军对旅顺展开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故老相传,整座城市只剩下36名埋尸人幸免于难.

一个人的渤海国

我原来对渤海国全无概念.有回淘旧书,贪便宜买了本孙玉良编著的《渤海国史料全编》,读完前言就插到书架上.每回扫视书架,都看到这个书名,渤海国就在心里落下了根.这个遥远的古国,像是在我书房里有了扇门,可以随时造访.

这么多年,我的渤海国皮毛知识,只有一回派上用场.有天发现唐末莆田作家徐寅有首诗名叫《渤海宾贡高元固先辈闽中相访云:本国人写得寅< 斩蛇剑>< 御沟水>< 人生几何赋>,家皆以金书,列为屏障,因而有赠》,心中一惊,原来渤海人也能欣赏徐寅的赋.诗题大意是:渤海国的高元固先生来福建拜访徐寅,说渤海人喜欢他的《斩蛇剑》《御沟水》和《人生几何赋》,家家都用金书题写在屏风上,所以他写诗赠送高先生.看来,这个渤海国通晓汉学,追星追到福建来了.

我准备从吉林省图们市乘车,经过汪清县,翻越长白山支脉老爷岭,前往黑龙江省的宁安市.查了一下地图,路过的宁安市城镇,就是渤海国上京龙泉府遗址.这个多年寄居在我书架上的虚幻国家,突然间变成一种物质存在,向我敞开大门.

班车把我扔在郊外,我推着旅行箱,站在公路边的雪地上,很久等不到一部出租车.城是一个辽阔的大盆地,三面低山环绕——西南山地有镜泊湖与吉林省敦化市交界,东南越岭通吉林省图们市、珲春市,东北坦途直抵宁安市、牡丹江市.

宁安是东北北部的地理中心.公元698年,靺鞨族首领大祚荣在敦化建立震国,不久唐玄宗册封他为渤海郡王,遂改名渤海国.渤海国换了几回都城,最后落脚城这地方,直到926年被辽国所灭.700多年后,清廷设立宁古塔将军管辖东北北部,无意中也选定了数十公里外的宁安市.英雄所见略同.

我雇到了一部“黑的”,愿意60元带我来回渤海国宫城.天寒地冻,几乎没有游客,所以也没售票人员.宫城正南门前的一个压水泵边,停着两部运水的小三轮,有人正在压水,喷出来的水带着热气.司机说,渤海国的水好,当地人都喜欢来这里打水.

渤海国的京城,仿照长安城而建,方正,对称.城郭周长16.3公里;皇城周长3.3公里;宫城在皇城之北,东西1050米,南北1400米,南北中轴线上前后排列了5座宫殿,现只剩下5座玄武岩砌筑的台基.站在南门上北望,5座台基连成一线,越远越小.白雪覆盖着宫殿之间的广场,一片残败的向日葵从雪堆探出身子,枯黄,萧索.宫城四周,榆树成林,静静地护卫着这一方废墟.东侧有口“八宝琉璃井”,井中有水.

我这样的外行,看不明白这座宫城与中原的宫城有什么区别.但这不重要.那个下午,阳光灿烂,我独自行走在渤海国宫城的遗址上,踏着积雪,每一脚都“咔嚓”有声,带着沉重的历史感.这是我一个人的渤海国.我似乎推开了书房的一道秘门,猛然发现,这世界为我预备了一座巨大的王宫,纯净有如童话.

渤海国是粟末靺鞨族建立的王国.靺鞨族属肃慎族系.2000多年来,肃慎族系一直生活在我国东北东部的长白山区,历代先后被称为肃慎、挹娄、勿吉、靺鞨、女真、满族等.渤海全盛时期,疆域北至黑龙江中下游两岸,东至日本海,西到吉林与内蒙古交界处,南至朝鲜之咸兴附近,有“海东盛国”之誉.《新唐书? 渤海传》称“地方五千里,户十余万,胜兵数万,颇知书契”.渤海国使用汉字,信奉儒学和佛教,是唐朝的朝贡国之一.

渤海国被契丹人所灭之后,其地遂空.当地人不知前事,随口称城.清初宁古塔人才济济,流放此地的方拱乾、吴兆骞、张贲等文人学者,面对这座失落名字的王城,费尽心力,探究多年,误以为金代的上京会宁府.所以吴兆骞咏《上京》,起句便错:“完颜昔日开基处……”结句倒是通用:“寂寞霸图谁更问?哀茄处处起人愁.”我没这么感伤,一个存国229年的王朝,不算短命,何况留下这么完整的王宫遗址.

稻米的北界

参观宁安渤海国遗址的时候,动念去附近的渤海镇响水村看看稻田,虽说冰天雪地的,什么也看不见.我雇的“黑的”王师傅说,我们这边的大米比你们南方的好,响水村的种在石板上,说是渤海国的卢城稻传下来的贡米,每公斤卖1000多块钱呢.“卢城稻?忽悠人呢.”我说,“谁说卢城在你们这里了?就算卢城在这里,你们的祖先都是100多年前从山东迁来的,一辈子没见过水稻,去哪里弄来1000年前的稻种?”一赌气,我不去响水村了.其实我很喜欢吃东北大米.水稻起源于长江中下游地区,最早被百越民族驯化,我国南方种植水稻已经1万年了.南方的水稻多属于籼稻,米粒细长苗条,缺乏黏性,干饭松软可口.近年来超市出现了很多东北粳米,一粒粒粗短壮实,煮粥比较黏稠.我常买的是五常大米和盘锦大米.

关于东北,我原来有很多错误的想象.比如我一直认为,东北是中国最重要的工业基地,如今猛然发现,东北的农业可能比工业更重要;我知道东北农业发达,心想其农业景观无非是大豆、小麦和高粱,没想到它还出产大米.东北什么时候开始种植水稻的?记得那首《松花江上》唱道:“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没有提到水稻.是歌词错了,还是东北变了?

《新唐书》的确记载了渤海国的名产“卢城之稻”.但学者说,渤海国有卢州而无卢城,应该是“卢州城”之简称.但卢州在哪里?有4种意见,有人说在盖平县(今辽宁盖州市),有人说在安图县,有人说在和龙县,还有人考证在今朝鲜境内.总之,这个渤海国的“卢城之稻”有点像天外来客.渤海国灭亡后数百年,吉黑两省再无种稻的记载.清初流放宁古塔(今黑龙江省宁安市)的文人方拱乾在《绝域纪略》中记当地物产“有粟、有稗子、有铃铛麦、有大麦,稗则贵者食之,贱则粟耳.近亦有小麦”,但是,他绝望地写道:“未见稻米一颗.”

近代东北移要来自山东、河北,熟悉旱田耕作,在黑土地上继续播种北方传统作物.清末民初的东北四大作物是高粱、谷子、大豆和小麦,当时有“南豆北麦”之说,意思是南部辽河平原主产大豆,北部松嫩平原主产小麦.1920年后,大豆主产区北移,南部改种高粱,变成了“南梁北豆”.

近代东北的稻作是朝鲜族移民发展起来的.他们吃惯了大米,移民东北后继续开垦水田,试种水稻.徐大宣《东三省水稻及其耕种法》(1930年)一书说:“约五六十年前鸭绿江上游地方,有移来之朝鲜人,在通化县上甸子等处初行试作水稻,是为东省水稻作之始.……其后如兴京(今新宾县)、桓仁、柳河等县亦行传播,则愈繁盛矣.”按他的观点,东北地区种植水稻,是1875年前后,朝鲜族移民在吉林省通化县率先开始的.

直到民国末期,种植水稻似乎还是朝鲜族的专利.一份资料说,1915年稻米占粮食作物的比重,奉天省为3.4%,吉林省为1%,黑龙江省为零.到了1949年,黑龙江省水稻播种面积167.4万亩,基本上都是朝鲜族农民耕种的.今天,黑龙江省的稻田超过6000万亩,成为东北水稻主产区,种植格局变成了“南玉米北水稻”.即使放在全国来看,黑龙江也称得上水稻大省,稻米产量仅次于南方的湖北和安徽.

水稻是热带和亚热带作物,喜温,基本型为籼稻,一年多熟.向北推广到暖温带华北平原,就需要种植耐寒的变种粳稻,一年一熟.中温带黑龙江省居然成为水稻主产区,这是前人很难想象的事,与全球气候变暖有关,更要感谢农科人员改进品种.目前,黑龙江省的常年水稻产区已经推进到北纬48 30 的黑河市,这也是世界水稻种植的纬度最高限.

当然,许多人梦想把水稻推进到我国高纬高寒的北极——寒温带、北纬53 29 的漠河县,1943年日本人试过,颗粒无收;1959年我国科技人员试种3个稻种,其中“农林1号”获得成功.这也是一项世界纪录.

责任编辑 陈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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