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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潜伏
澜涛
2003年,黑龙江省东宁县财政局原企业股股长挪用、贪污公款二百余万元后潜逃,当地检察机关虽立刻展开侦破,但犯罪嫌疑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经过多年侦办,仍然毫无结果,案件也随之尘封下来.四年前,当地检察机关再次将视线聚焦到该案上.有人感叹,隔了这么长时间,再想找到当年都遍寻无踪的犯罪嫌疑人,难于登天.不过,让人震惊的是,近日该名逃犯被成功缉拿归案.记者赶赴当地检察机关,探寻其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
一、“是他！
肯定是他”
2015年11月10日,对于黑龙江省东宁县检察院的晓光是一个特别的日子.这天,两年前他潜伏侦查获得的一条重要线索出现异动——已“蒸发”十二年的B级逃犯周建功的叔叔周宝库此前从未使用过的“第二个”在大连某酒店开了房间.他率领干警火速赶往大连,到达该酒店后,周宝库已退房离开.但侦查发现,周宝库入住该酒店不到十分钟,一名叫“张民”的男子紧随其后入住,退房时间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不到十分钟.
经过当地机关协助,晓光调取了酒店监控视频,发现周宝库与“张民”在入住的当晚,有着密切又谨慎的接触.晓光兴奋不已,对一同前来的其他干警说道：“是他！肯定是他！”
晓光所说的“他”,是潜逃十二年,他“潜伏”侦查三年多的B级逃犯周建功.
2003年8月的一个星期一,一名女子走进黑龙江省东宁县检察院,将五十万元交给相关人员,说：“这些钱是我丈夫周建功托人带给我的,说是当作我女儿的抚养费.我怀疑他贪污公款潜逃了.”很快,检察机关确定,周建功上周五将单位保险柜中的五十万元取走,交给妻妹后,乘坐出租车赶到绥芬河市一家银行,提取一百三十八万元后,又乘坐出租车赶到牡丹江火车站,便消失了……消息迅速在这座一向祥和的边境小城“炸锅”了.
检察机关立刻成立了专案组,展开侦查.根据周建功妻妹交代,周在托她将五十万元转交时,只说钱是留给女儿的抚养费,对去向只字未提.周建功妻子韩晶在接到妹妹转交的五十万元后,曾试图打电话联系周建功,但周建功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始终没能联系上.
检察机关的侦查毫无进展.
这时,又一个惊心的消息传来：三个月前,周建功曾挪用四十万元公款未还.此后,虽然检察机关加大了侦查力度,但周建功仿佛“蒸发”了一般,丝毫踪迹都没有,侦破工作陷入困境.直至2005年,侦破工作仍旧毫无进展,案件也被搁置起来.
那么,周建功是怎么走上犯罪之路,又是怎么做到“人间蒸发”的呢?
周建功1971年出生于辽宁省庄河县的一个小村.中专毕业后进入东宁县财政局工作.工作后一直表现得扎实稳重、勤快能干.1995年,周建功和小其一岁的韩晶结婚.韩晶是东宁县人,父母在当地都颇有威望,家境优越,大学毕业后进入到当地税务部门工作.婚后第二年,女儿出生,一家人的生活令熟识的人无不羡慕.周建功也备感骄傲.然而,一次酒桌上一个朋友的一句“我们比不了你小子,有那么有权有势的岳父岳母做靠山,前途不可限量”,这一下刺痛了他,他的农家寒门出身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失衡感.这种失衡感产生后,便再难挥去,并且越来越重.终于,他做出一个决定,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做出一番事业来,他开始做起煤炭生意.最初,凭借着自己的用心,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也颇为得意.但好景不长,他开始沉迷,辛苦赚来的钱被他转身扔进赌场.更糟糕的是,随着赌瘾越来越大,赚来的钱渐渐入不敷出,他开始成为债主的常客.案发前三个月左右,再次面对上门逼债的债主,他铤而走险挪用了四十万元公款还上了.三个月后,单位盘点账目,还款无力的他慌乱起来.思前想后,他做出一个决定——出逃.想到出逃,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多贪污一些公款,于是他又提取了一百八十八万余元公款.
接下来,他开始了精心设计的逃亡.
为了麻痹检察机关侦查,乘坐出租车抵达牡丹江火车站只是一个幌子,他没有乘坐任何班次的火车,而是步行离开火车站一段距离后,再次乘坐出租车奔向内蒙古.周建功选择内蒙古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他在那里没有任何亲友和熟人,他认为检察机关只能去他有亲友和熟人的地方侦查；另一个原因,是他觉得内蒙古发展相对滞后,隐匿起来比较安全,距离近可以快速逃出检察机关视线.即便如此,在进入内蒙古地域后,他立刻下车,看着出租车掉头远去,才搭乘了一辆长途货车.车上,在和长途货车司机攀谈中,了解到长途货车司机想要物色一名副手,便谎称自己是因妻子患癌,倾家荡产也没能救活妻子,人财两空后,才不得不外出打工的……周建功重情重义的“故事”博得货车司机的同情和信任,自此开始做起货车司机的助手,往返内蒙古和北京之间.
逃亡两年多以来,周建功的神经时刻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常常在夜里惊醒时,尤为想念妻子和女儿,想念父母和哥哥姐姐等亲人.他无数次萌生起去看望他们的念头,可每次都因恐惧而念止于想.甚至连电话都不敢打一个,他害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大意”都可能成为检察机关顺藤而至的线索.
正是周建功切断和外界一切联系的狡猾,让检察机关的侦查工作陷入困境.
二、潜伏侦查,
一千多个日子没有
硝烟的较量
2011年11月,东宁县检察院在梳理沉案时,周建功贪污挪用公款一案再次被纳入视线.检察院成立了由反贪局局长李晓林为专案组组长、晓光等为组员的专案组.专案组重新梳理出周建功的亲人关系网,包括他父母、哥哥姐姐、妻子等共计十三人.随即,专案组奔葫芦岛、赴大连、去本溪,展开排查,但都一无所获.2012年1月,因其他专案需要,专案组成员陆续被调走,组员只剩下晓光一人.和专案组组长李晓林分析案情后,两人认为只要周建功还活着,不可能这么多年和任何亲友都没联系,而只要有联系,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两人决定,对周建功的亲人关系网中的关系人逐一进行潜伏侦查.
率先侦查的对象是周建功的妻子韩晶.
侦查结果显示,当年案发后,韩晶不仅将周建功留下的五十万元钱立刻上交到检察机关,并很快通过法律程序提出和周建功离婚,随后依法离婚.此后的种种迹象都体现,两人之间再无任何联系.
排除了韩晶这一点,距离2012年春节已经很近了,晓光赶到周建功的老家辽宁庄河侦查.周建功的父母以及大哥和两个姐姐都住在那里.晓光觉得,如果周建功和家人有联系,春节这个团聚的节日回去的概率是最大的.
周建功的父母和大哥家住在距离庄河十几公里远的一个小村,父子两家隔着一条主街斜对门住着.为了不引起注意,晓光化装成走乡串村卖年货的小贩.为了更大程度地像个小贩,他把一个小贩的行头买了来：半旧的狗皮帽子、满是油渍的军大衣、快破的棉手闷子、翻毛羊皮靴……甚至连脸上都抹上了一些灰.白天就在周建功父母和大哥家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卖货,天黑后,他“撤摊”返回十几公里外的庄河,匆忙吃一口饭就再次返回小村……正是数九寒冬,最初他那辆用来侦查的面包车在来的路上积攒下的热乎气还能抵消着车外的寒气,但两三个小时后,热气渐散,车里就冷得跟车外几乎一样.等他凌晨时分返回庄河时,整个人都被冻僵了.
这天是大年三十,晓光蹲守了整整一夜.听着小村家家户户爆竹声响起,年夜饭的饭香若有若无地飘来,他取出傍晚出发时买来的饺子,可是尽管他把装饺子的饭盒用毛毯包了又包,仍旧被冻得冰冰凉.咬一口,就好像咬在一个冰坨子上.这时,妻子打来电话,问他吃饺子没,他笑着回答正吃着.等电话挂断,不由得鼻尖一酸,泪水险些掉下来……
晓光一直潜伏到正月十六,没有发现周建功的踪迹.虽然布控扑空,让晓光有些失望,但从另一方面也排除了周建功老家这一点的嫌疑.在对剩下的线索梳理中,一个人进入他的视线——周建功的二哥.根据侦查显示,周建功的二哥于2008年突然搬家去了葫芦岛.这毫无来由的搬家,是不是为了照应周建功?晓光立刻赶到葫芦岛,暗中对周二哥进行布控.
周二哥在葫芦岛以做海鲜生意为生.首先,找到他家就成为一大难题.
晓光化装成一名出租车司机,专门“趴”在周二哥做海鲜生意的门店附近等活.所谓的等活,其实就打开“有客”的标识等在那里.一旦发现周二哥出来,就立刻把“有客”换成“空车”开过去.第七天时,周二哥终于乘坐上晓光的车,但却是去一家酒店吃饭.周二哥到酒店后,下车了,晓光立刻悄悄跟进了酒店.一直跟到周二哥吃饭的包房,确定一同吃饭的没有周建功后,他才离开.
晓光做“出租车司机”第二十天时,周二哥终于再次乘坐他的出租车,并且是回家.侦查出周二哥家的住址后,他立刻结束了“开出租车”的工作,又经过多方侦查后,了解到周二哥的女儿经常网上购物,而周二哥家附近的一家物流公司正在招聘送货人员,他就应聘做了一名快递人员.为了能够成为周二哥家片区的快递人员,他找到快递公司管理人员,表示可以降低薪水,只要能负责那片区域的投递工作,因为他对那片区域比较熟悉.
因为迟迟没有周二哥家的快递,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到了晚上,晓光就会悄悄潜伏到周二哥家附近,暗中进行观察.为了不影响白天快递公司工作,他每天夜里的布控以前半夜和后半夜划分.在快递公司工作到第二十八天时,终于等到派送给周二哥家的一个邮件.上午九点钟,晓光敲开了周二哥家的房门.开门的是一个年龄大约六七十岁的老人.晓光在快速扫视门口鞋子后,以尿急为借口,在征得老人同意后,进到屋内“上厕所”.周二哥家共有三居室.晓光注意到,一个卧室的装饰是一个女孩的,应该是周建功侄女的,一个卧室是一个老人的,应该是开门的老人的,另一个卧室有两个枕头,显然是一对夫妻的,应该是周二哥周二嫂的……
这个嫌疑点也被排除.
三、侦破再难,
也敌不过心中
对正义的坚持
侦破再次陷入僵局.就在晓光和李晓林商讨下一步侦查方向时,周建功曾经使用过的一个手机号码突然被周建功在本溪的一个远房亲属使用.案情紧迫,刚刚回到家中不到一周的晓光又匆匆赶往本溪……
晓光1981年出生于黑龙江省穆棱县.黑龙江大学法律专业毕业后,进入东宁县检察院工作.2008年和在当地政府部门工作的小敏结婚,次年女儿出生.因晓光特殊的工作性质,很多时候他仿佛就是家中的客人.每次回家,女儿都会稚声稚气地问他什么时候走.而妻子小敏虽有怨言,也都能理解.但这一次晓光刚到本溪,小敏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原来,晓光还有一个妹妹,马上要结婚了.晓光的母亲说服不了晓光,就打电话让小敏劝说晓光,一定要参加妹妹的结婚典礼.小敏和晓光商量：“你就妹妹结婚那天赶回来一下就行.”晓光却无奈地拒绝着：“这个线索十分关键,我回不去,你替我跟妈解释一下吧！”长久以来的不满和怨气终于让小敏爆发：“这个家你顾不上,我认了.可你就这么一个妹妹,她就你这一个哥哥,妹妹结婚,你不参加,说得过去吗?工作重要,但总不能没有亲情吧！我话撂在这,你不管多忙,必须回来参加妹妹的结婚典礼！”
小敏的“最后通牒”也没能让晓光回去参加妹妹的结婚典礼.
这一次的侦查又是一场空.原来,周建功的那个电话号码因为停机超期,被移动公司重新激活出售,巧合的是,号码被周建功在本溪的一个远房亲属购买使用,此人跟周建功并没有联系.
至此,所有的近亲属关系都一一排除,不见周建功的丝毫行迹,侦破再次陷入死胡同.
晓光和李晓林对案情进行了重新梳理,他们惊讶地发现,有一个重要的关系人一直被忽略着——周建功的叔叔周宝库.通过警方提供的资料显示,周建功在案发前,有几次债主登门讨债,都是周宝库赶到东宁帮助处理的.看来,周建功和周宝库的关系非同一般.
2013年10月,晓光赶到周宝库所在的吉林省白山市.初步侦查后了解到,周宝库以做房地产生意为主,在当地颇有声望,心思缜密、处事精明.晓光意识到,侦查上的稍微疏忽都可能打草惊蛇,他决定再次潜伏侦查.
怎样才能接近周宝库呢?就在晓光苦思冥想了十多天毫无头绪时,周宝库的大门口贴出一张招聘司机启事.晓光带着事先准备好的“”,操着小时候在山东长大练成的一口山东口音前去应聘.“大学毕业,当兵转业,车技好”的条件,让晓光顺利通过应聘.晓光应聘的职位,说是司机,实际上却是各种杂活都干,主要工作是接送项目经理往返各个工地,除此之外还负责拉送工具等活,偶尔才有机会能见到周宝库,但每次也都只能远远地看着.
晓光闷头工作着,表现得极为用心.有一次搬工具,因为太重,把腰间盘的旧病累犯了,贴了一个礼拜膏药才好.同时,晓光隔三差五会请一些“头头儿”们吃饭.两个月后,负责接送财务人员的司机辞职了,他向那些平日里自己多次宴请的“头头儿”们请求帮忙：“干工地活儿太累了！我的腰不好,受不了.那个活我能干,帮我推荐一下吧……”很顺利地,晓光做起了财务人员的专职司机.两个财务人员都是比晓光年龄稍大一点儿的女性,为了取得两人的好感,他时常会给两人买些零食.渐渐地,两人在他面前都无话不谈起来.
这天,在送两个财务人员去银行的路上,两人聊天,说到网上刚刚报道的房姐多个的新闻,一个感叹：“一个人也能办多个……”另一个接话道：“这有啥难的,有钱啥事不能办啊.咱们周总就有两个.”说者无意,晓光却听得心中一震,他敏感地意识到,周宝库,一个事业成功、风光无限的生意人,是完全没有必要冒着违法的风险给自己弄出第二张的.除非这个于他有着极为特殊、重要又隐秘的用途.晓光自然地联想到周建功,直觉告诉他,周宝库多出的一定和周建功有关系,那张的信息,对于案情的侦破十分重要.
但他迟迟没有机会见到那张.
晓光沉着性子等待机会.又一个月后,负责接送周宝库的司机回老家结婚,晓光被调做周宝库的司机.终于可以近距离接触周宝库了,晓光更加兴奋,同时也更加谨慎.但是,一天天过去了,周宝库一切表现都十分正常.而对于财务人员说的周宝库的另一张,他也迟迟没有机会更进一步了解.
12月的一天,周宝库着急外出办事,下楼走到一半时,突然想起办公室的门没关,便对晓光说：“你去把我屋门关上,我去车上等你.”晓光跑到周宝库的办公室,办公室门大敞四开着,见四下无人,他走进办公室,快速地将室内扫了一圈,发现屋内保险柜的门也开着,立刻对保险柜内的东西进行查看,终于见到了周宝库的第二张……五天后,正值2013年年末,晓光辞职.他相信,他所掌握的第二张一定是追捕周建功的关键线索.但此后,周宝库的第二张一直处于“沉睡”状态.
四、缉凶归案,
多狡猾的狐狸
也难逃法网
晓光坚信,他的判断没错.的确,他的判断非常准确.
2006年,侦破工作在检察机关渐渐被搁置起来.逃亡中的周建功此时则再次面对“抉择”.做长途货车司机助手的两年中,他始终夹着尾巴做人,表现出一副勤劳寡语肯干的样子,他的狡猾蒙蔽了货车司机.大约在他逃亡一年后,货车司机牵线搭桥为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女朋友丧夫后,独自带着三岁的儿子在赤峰市做小生意为生.很快,两人便同居在一起.新家曾一度重新带给他家的感觉,但没多久,女朋友提出和他登记结婚,这让周建功为难起来.他不敢用,也没有户口,怎么结婚?他只好找借口拖延,但时间久了,对方对他的身份开始怀疑起来.周建功意识到,再继续在这里隐匿下去,暴露的可能性会加大,他决定离开.
离开去哪儿?他暗想,两年多的安然无恙,当地检察机关的侦查也应该放松了,他打算回东宁或者庄河老家.于是,他谎称回老家取户口,离开了内蒙古.但是,来到火车站,他又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敢去见妻子和女儿,也没敢去见父母和哥姐等人,而是悄悄赶到吉林省白山市,偷偷地和在那里做建筑生意的叔叔周宝库见了面.
周宝库将他一顿臭骂后,给他指出两条路：一是投案自首,二是继续逃亡.
出逃期间,周建功对韩晶和女儿进行过种种猜想,他想到了韩晶会伤心,会愤怒,会痛恨等等,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韩晶会将他留给女儿的五十万元钱上交给检察机关,更没有想到,韩晶会立刻通过法律途径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婚姻.心中对家残存的念想彻底断灭.想到投案自首将要面对的种种惩处,万念俱灰的他再次选择了逃避：“家已经没了,我投案自首还有什么意义.就这样逃一天算一天吧！”周宝库又恨又惜,但想要他亲手将自己的侄子“送进去”,他又于心不忍.最后,他无奈地提醒周建功,既然决定逃亡,就不能和任何人有联系,别拖累别人,包括他,如果有什么事,他会联系周建功.
再次逃亡的周建功没有回内蒙古,而是在叔叔的推荐下去了山东的一家建筑公司.此后,从不主动跟任何亲友熟人联系,只是埋头苦干着.渐渐地,他在圈内赢得了一定认可和赞赏,也有了新的朋友圈,并通过关系为自己办理了一个名叫“张民”的.有了新身份后,他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决定“割断”和周宝库的任何关联,辞掉了原来公司的工作,到了和周宝库没有任何业务往来的山东聊城,开始自己做起小生意来.生意有赚有赔,但一直都还能度日.有段日子,他以为生活会这样按部就班地重新开始.直到一次,他被一个生意伙伴骗了,却因为顾虑自己的逃亡之身而不得不选择忍气吞声,他意识到,“逃犯”这个紧箍咒只要戴在他头上,他就一生难以像正常人那样的生活.
几年后,在生意场上屡屡受挫的他又开始进入建筑行业,处处小心地熬着日子.
从未停歇的较量,硝烟暗涌.
周宝库的第二张越是迟迟不见使用,晓光越加确信这张的隐秘“使命”.而这个时候,谁的耐心更坚韧,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就宛如非洲草原上的狮子捕食一样,想要一击中的就捕食成功,首先要有极好的耐性,要能够潜伏得住,当猎物放松警觉,露出马脚,一跃而出就可以一击毙命.
2014年9月,周建功的女儿考取了吉林大学.虽然多年来,一直没有发现韩晶和女儿同周建功之间有过联系,但按照人之常情,周建功也应该惦记他的女儿,他会不会趁女儿就读的大学远离东宁而前去看望?虽然这个可能并不敢确定,但为了不使“万一”的机会错过,晓光还是赶到了吉林大学,暗中布控,侦查.半个月的潜伏侦查,并没有发现有异常人和周建功女儿联系,他这才返回东宁.
对周建功女儿的潜伏侦查“落空”,让晓光更加意识到追捕周建功的艰难.
试想,一个人,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不去关心,该冷漠绝情到何等程度.这样的冷漠和绝情势必会让他和亲人之间的联络微乎其微.这也意味着,检察机关的侦查需要超出常情的耐性.
接下来的等待,分明能够感觉到味的渐渐浓烈.
2015年年初,“猎狐行动”开启,黑龙江省检察院要求对网上逃犯统一清网,又恰逢黑龙江省纪委联合、检察共同打击经济犯罪,东宁县检察院对B级逃犯周建功成立了以晓光为组长的七人专案组,当地局也派技侦人员参与工作.晓光决定改变策略,变潜伏侦查为主动出击.
七月,庄河警方以网络逃犯普查的名义到周建功的父母家做工作.敲山震虎后,专案组兵分两路展开行动,一组在庄河紧盯被“惊”后的周建功父母,另一组则二十四小时监控周宝库的行踪.八月,周建功的父母给周宝库打了电话.双方的通话简单,内容却让侦查员们极为兴奋——
周建功父亲：“前几天来问了,你看怎么办?”
周宝库：“你们别管了.”
终于,狐狸露出了尾巴.11月10日,在确定了“张民”就是周建功后,对“张民”的追踪也迅速启动.12日,“张民”在山东聊城一家个体小宾馆登记入住.晓光等人立刻赶往聊城.14日深夜,当晓光和侦查员们赶到聊城该宾馆时,“张民”已退房.
周建功接到叔叔周宝库的电话后,按照和周宝库的约定,赶到山东聊城,以“张民”的身份入住酒店,和周宝库密会.周宝库将检察机关重新启动侦破一事告诉给周建功,并叮嘱周建功,接下来这段时间,一定要格外小心.周建功有些无奈地叹息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后悔来不及了！”
周宝库和周建功叔侄二人匆匆见面后,便急急分开.
而晓光却敏锐地意识到,周建功这只受惊的狐狸很快就会再次露出马脚的,他决定在聊城原地等待“张民”再次出现.
果然,16日,“张民”再次入住该宾馆.专案组立即制定了抓捕计划,通过询问宾馆工作人员,获知“张民”入住的是该宾馆204房间.晓光和几名侦查员直扑204房间,可是,204房间内没有人.宾馆老板明明说看到“张民”上楼了,莫非“张民”出去了,老板没有注意到?这个念头从晓光的脑中一闪而过,就立刻被另一个念头覆盖：“以周建功的狡猾,他会不会开了204房间,然后住进其他房间了呢?”晓光等人捋着房间号盘查,203室有人,上了锁.来到202室,房门虚掩着,一个男人正躺在床上摆弄手机,晓光和其目光对视的一瞬间,发现男人脸上的几颗痣的位置、颜色、大小和周建功别无二致,他佯装走错房间退了出来.退回到走廊后,他用手势招过来其他干警,一起进入202房间……最初,“张民”还高喊着“你们抓错人了”,但很快就承认了自己就是周建功.
晓光跑到室外,对着夜空肆意地嘶喊着,宣泄着压在他心头多年的郁积.
落网后,周建功感叹道：“十三年,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你们不抓到我,我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兜里只剩下二百块钱了,接下来连活着怕都成问题……”
目前,该案正在审理中.晓光因工作需要,调任当地纪委工作.谈到多年的潜伏追逃,他感叹：“犯罪分子的狡猾会增加我们侦破工作的难度,但只要我们心怀信仰,再狡猾的狐狸也逃脱不了.”
责任编辑 孟 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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